2015年1月4日星期日

史鮑爾:摩利亞山的旅程

我觉得,了解亚伯拉罕走向摩利亚山的旅程中的内心世界,是一件困难的事(如果不是不可能的事)。我从来没有过为了上帝的荣耀而被呼召去杀死我儿子的体验。我个人的经历中与之最相似的一段,是如此苍白无力,不足以与之相比。它与我的儿子无关,是发生在我的狗身上。

1971年,当我开始Ligonier事工时,我收到了一份来自捐助人的特殊礼物:两只德国牧羊犬幼犬。多拉希尔曼女士送给我家两只出生于棕枝主日的小狗。她给他们取名为“哈利路亚”(昵称“哈莉“)和“和散那”(昵称”霍西“)。哈莉是女孩,霍西是男孩。他们是从冠军血统繁殖出来的:父亲是加拿大总冠军,母亲则是著名的匹兹堡梅隆家族的冠军。霍西是一个特别漂亮的动物,典型的德国黑背牧羊犬。

当霍西两个月大时,一天上午,他从狗门进入厨房,头部肿得几乎是正常大小的两倍。他摇摇晃晃地走着,显然失去了方向感。我很快假设他撞到了一个蜂巢,头上遭受了大量蜇伤。我急忙把他送到兽医那里。兽医检查后发现他头上有三个深深的毒牙伤口,明显是毒蛇造成的,可能是铜头蛇或响尾蛇。这条蛇注射的毒液对于幼犬是足以致命的。兽医称这是他所见过毒蛇咬伤案例中最坏的一个,他给了我一个糟糕的预后。他解释说,毒蛇的致死能力是被极大地高估了,毒蛇咬伤的危害性依赖于几个因素,包括被咬动物的身形大小,毒液注射的部位,以及注入毒液的量。从以上所有的方面来看,这只小狗处于严重的危险之中。兽医接着解释说,霍西要活下来必须经过几个严重的危险阶段。

第一个危险阶段是捱过最初的休克和毒液本身的影响。第二个阶段是由重度肿胀造成的危险。他说,当动物的眼睛肿得睁不开,迫使它们暂时失明,他们似乎会失去生存意志。他说第二阶段的反应也可能是致命的。

他进行了抗蛇毒血清注射和其他药物治疗,并告诉我接下来的48小时至关重要。两天后,兽医打电话告诉我,霍西度过了最初的生存危机,但他必须继续住院两个星期。这段时间过后,兽医再次打电话报告说,霍西已经康复到可以回家的程度。我听到消息后很得安慰。

然后,兽医发出一个警告。他告诉我,毒性发作第二阶段的反应,是被咬部位皮肤组织的坏死。他解释说,有毒物质杀死了这些组织,导致它们腐烂,从狗的面部掉下来。他说我必须为一个可怕的景象做好准备,因为狗的面部被可怕地永久毁容了。
兽医发出的所有警告并没有使我对见到狗的场面做好充分的准备。当我赶到医院领回霍西时,我看见一只狗,面部组织已经腐烂到皮肤完全脱落的程度。我看着赤裸的肌腱和散发着腐肉恶臭的组织。我抱起狗,把他放在汽车座椅上,带他回了家。兽医交给我一个装满专用药膏的大罐子,要求我将它涂在霍西的脸上,一天两次,连用几个星期,来促进皮肤组织的愈合。他也给了我一双外科手套,可以在涂药膏的时候戴。

当我到家后,我为这只狗在车库里准备了特别的床铺。腐肉的气味过于强烈,使霍西不能进屋。然后,我开始进行第一次为他的脸涂药膏的任务。这是一次难忘的经历,当我仅仅是靠近这个动物时,我就觉察到自己强烈的反感,更不用说触摸他那张沁出各种可怕东西的脸了。狗似乎能感觉到我的恐惧或厌恶,因为他似乎以一种犬类的尴尬姿态在我面前畏缩。这不再是一只自豪的德国牧羊犬幼犬,出自冠军血统、美貌非凡。他是一个被人观看的可怜标本,我想,从各方面来看,尤其是对霍西而言,如果他死于毒物的初期影响,会不会更好一些。

我知道这样解释我第一次跪在霍西身边为他涂药膏的本能反应可能看起来有些伤感,但这些感受在当时是相当生动的。我戴上外科手套,屏住呼吸以免闻到恶臭,并强迫自己触摸面前那张狰狞的面孔。当我这样做时,一些不可否认的交流在人与动物之间发生了。这是凄美而温柔的时刻。狗似乎能理解我为了照顾他而遇到的难处。这可以从他的眼睛里看出来。如果狗有灵魂,霍西的眼睛就是他心灵的窗户。当我用戴着手套的手触摸他的皮肤时,就产生了一种爱的联合,这种联合充满了生命力。很明显,药膏瞬时就减轻了他的痛苦。那一刻的联合,使这次敷药成为我最后一次戴着手套来做的。此后我每天为他的脸涂两次药膏,我赤手操作,完全没有一丝反感。

随着时间的推移,霍西恢复了健康,回到屋子里生活。他的脸重新被一些东西覆盖了,不是正常的皮肤,而是坚硬、有韧性的疤痕组织。随着疤痕组织的生长,他的脸看上去被凝固在一个表情上,大多数人把这个表情形容为咆哮,但我更愿意称它为微笑。

霍西长大了,充满力量。作为一只成年犬,他的体重接近百磅,有着桶状胸和不寻常的温顺性情。他成了我形影不离的同伴。当我讲课时,他睡在讲台旁边。他与伴侣哈莉一起生育了优质的幼崽,其中有一些经过训练后服务于州警察部门的警犬队。
霍西喜欢跟我一起去阿勒格尼山脉的森林狩猎,寻找环羽松鸡。有一次我与霍西去打猎,我来到了一个带刺的铁丝围栏跟前,这个围栏挡住了我的去路。根据猎人安全守则,我小心地将我的来福枪从围栏底下滑到另一边,然后才设法自己穿过围栏。当我开始攀越时,我的羊毛大衣挂在了尖刺上。我努力挣脱束缚,却把铁丝绷紧了,将我头朝下地翻倒在围栏的另一边。我重摔在一个坚硬的石堆上,我的背部撞到一块锋利的石头,我非常晕眩,而且暂时瘫痪了。我在石头上动弹不得。霍西立刻发觉了我的困境,以灵犬莱西般的神勇表现,他把鼻子伸到我的手臂底下,这样我就能抓住他强壮的颈项。我扶着他,他把我从石堆中拖出来。过了一会儿,我的躯干恢复了知觉,我能够站立,并安全地走回家。

两年后,霍西在我们的厨房里突然抽搐起来。我带他去看兽医,他开了药,但药物并没有带来持久的疗效。几周之内,霍西每天有五至八次抽搐。兽医认为,癫痫发作是当初蛇咬伤对犬只大脑的残留损害造成的结果;他对霍西的建议是“让他睡觉”。

我带霍西回家,仔细考虑兽医的建议。用药物结束他生命的方法要花很多钱。我对妻子说,“也许我应该把霍西带到树林里,就好像我们要去打猎一样。趁他不注意的时候,我用来福枪向他射一发子弹,就能仁慈地、低成本地结束他的生命。“但是,即使我这样说,我知道我做不出这种事。当我想到要将来福枪瞄准霍西时,我知道我根本没法扣动扳机。我不得不向妻子承认,我甚至也无法将狗送到兽医那里施行人道毁灭。我要她找一个学生,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带霍西去兽医诊所。

两天过后,我结束一个讲座后回家,我妻子轻轻地告诉我,“结束了。霍西走了。“我哭了。
我生活中的这段经历是关于一只狗的。我不曾有过关于我儿子的类似经验。我甚至无法杀死一只没有救治希望的狗。亚伯拉罕的情形与此是何等的不同,但我的经验使我对亚伯拉罕所面对的一切有更大程度的体认。上帝不是要求亚伯拉罕杀掉他的狗;上帝要求他杀死自己的儿子,他唯一的儿子,他所爱的儿子。

原文作者:史鮑爾
本文譯者@dotieand ,在此致謝,願一切榮耀歸於上帝。